夜莺之歌

黄丽君

　　天空忽亮忽响，闪电像皮鞭抽打着天地。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从耳边滚过，黑云像一群奔腾咆哮的野马，快速地压到头顶，仿佛一伸手就能扯一片下来，天地间顿时一片昏暗。风，也跑来凑热闹，张牙舞爪的，呼啦啦吹像刀子般割在人脸上，生疼。

　　印象中，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生冷的天了。

　　我从兜里掏出个小喇叭，开始走街串巷。“戴口罩，戴口罩，一定要戴口罩……”即使现在已2月底，街上的行人仍寥寥无几，路上的车辆稀稀落落，但我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叮嘱。

　　转了个弯，绿色的西葫芦扑入眼帘。一转身，又看见了粉红色的西红柿，白细白细的金针菇，鲜绿的西蓝花……而那双整理蔬菜的红肿干裂的手，一下子刺痛了我的眼。

　　这是一家杂货店，里层卖日用品，外层卖菜。只见她码好了菜，接着用毛布擦着还沾着泥巴的萝卜、土豆，轻轻甩着还滴水的菠菜、大白菜，又顺了顺韭菜，把一些干枯了的叶子扔到垃圾桶里。

　　她的菜很好，顾客抓起就放到电子秤上称。我一看，顾客基本上都是附近的居民。听到她报的菜价，顾客以为听错了：“怎么降价这么厉害？”她微微一笑：“都是自家院子里种的，回本就行。”说着又手脚利索地抓起一把把大葱生姜就往顾客篮子里塞菜。顾客一边后退一边用手挡：“你卖这么便宜了还倒贴，不妥不妥！”

　　一番动作下来，她的口罩歪了，我上前提醒她：“把口罩戴正了。”随口问了一句：“你这是卖菜呢还是送菜？”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整理被顾客弄乱了的菜：“特殊时期，大家都不容易。”

　　聊开后，她告诉我，每天她和老伴儿赶早到附近自家院子里收菜，那些菜可不是拿回来就能直接卖的，还要收拾整齐了才能卖，毕竟现在消费者眼光很挑剔的。忙碌到上午10点左右就可以休息一下，吃早点。说到这，她拿出保温杯，倒了一小碗温润的小米粥，就着干萝卜快速咽下，因为又有顾客走进了店里。

　　我注意到，无论是菜还是日用品，都比疫情没发生时便宜，因为我以前也常常光顾她的小店。而且，我发现，只要是医护人员来买东西，她基本上只是象征性地收一点儿，我问：“你为什么这样做？”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嘿嘿一笑：“柴米油盐酱醋，哪家都需要。我告诉你，我远在武汉的表妹感染了新冠肺炎，是医生治好了她，我特别感谢医生。我不能像医生那样出力，能这样为大家出点力，心里高兴。”塞了一把芹菜给我，又说，“我只想做这个事儿……拿去，不要钱。”

　　这个冬天，新冠肺炎疫情燃烧出一个黑蒙蒙的春天，但我每天走街串巷，亲眼看到很多普普通通的人，尽可能地为奋斗在一线的人、为奉献在后方的人，甚至为普通市民开着方便之门，试图让人们的生活恢复昔日温暖。

　　这些人中，有基层工作者，有餐饮服务员，有小商小贩，有快递员，有外卖小哥，有清洁工……他们很平凡，平凡到一走入人群，就找不到他们的背影。而从他们的眼中，我看到迸发出许多花朵，即使渺小，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盛开的痕迹，他们的凡人之语，在我听来是夜莺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