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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与橘

时间:2019-04-27 08:30 来源: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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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柳留雀声。古良驹 摄 


  王晋川


  眉山产橘,产好橘。早在宋代,苏东坡就种过橘树,还亲手嫁接过橘树。君若不信,请看苏东坡写的《种橘帖》:


  吾来阳羡,船入荆溪,意思豁然,如惬平生之欲。逝将归老,殆是前缘。王逸少云:“我卒当以乐死。”殆非虚言。吾性好种植,能手自接果木,尤好栽橘。阳羡在洞庭上,柑橘栽至易得。当买一小园,种柑橘三百本。屈原作《橘颂》,吾园若成,当作一亭,名之曰“楚颂”。元丰七年十月二日。


  此帖又叫《楚颂帖》。苏东坡在这篇短文中透露了一个秘密,即少小时在家乡眉山,不仅种橘栽松,还能自接果木,俨然一技术娴熟的“老果农”。照此推断,其水平应与当今农科院的专家教授不相上下呢,呵呵!苏东坡对屈原高洁的品格十分推崇,因而仿效《橘颂》,欲筑“楚颂亭”。惜此夙愿未成,旋即又被卷入纷纷扰扰的政治漩涡,徒留下“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的无奈与哀叹。


  橘,原产地在中国。常绿乔木,枝细有刺,叶片卵圆,果呈球状,橘皮为红黄色,果肉多汁而甜。其皮、络、籽、叶均可入药,李时珍《本草纲目》上有明确记载。


  橘与中华文明的成长相生相伴,“晏子使楚”的故事流长源远。晏子用橘与枳的不同说明环境对人的影响,至今仍有现实意义。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晏子春秋·杂下之十》


  橘,很早便融入了普通百姓的生活。中国象棋被形象地称为“橘中戏”,下象棋叫“橘中乐”,就连象棋的棋谱,都名之曰“橘中秘”。


  苏东坡爱橘、种橘、伺橘、品橘、尝橘,一生写下数十首咏橘的诗词。人们最耳熟能详的,莫过于作于杭州的《赠刘景文》:

  荷尽已无擎雨盖,

  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

  最是橙黄橘绿时。


  橙黄橘绿,金风送爽,尽管荷尽菊残,但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总是与我们依依相伴。只要在秋风里结好你的果子,又何必在春光面前感到害羞呢?


  元丰五年(1082)十二月,苏东坡在贬地黄州,吃到香甜的橘子,不觉“含滋嚼句齿牙香”。他自称“北客”,对“南金”(荆、扬系产金之地)的橘子赞誉有加,兴奋地写下《浣溪沙·几共查梨到雪霜》:

  几共查梨到雪霜,一经题品便生光,木奴何处避雌黄。北客有来初相识,南金无价夸新尝,含滋嚼句齿牙香。


  查梨指山楂与梨子。古人把橘称为木奴、木奴子,意谓橘如忠诚的奴仆,不仅不费衣食,每年还把甜美的果实奉献给主人。苏东坡一曲吟罢,意犹未尽,索性依原韵又写下一首《浣溪沙·咏橘》:

  菊暗荷枯一夜霜,新苞绿叶照林光,竹篱茅舎出青黄。香雾噀人惊半破,清泉流齿怯初尝,吴姫三日手犹香。


  比之前一首,苏东坡写得更加细腻传神:一夜霜风以后,菊残荷枯,而新橘和橘叶生气勃勃,在阳光下更显得光亮耀眼。竹篱茅舎被掩映在青黄相间的橘林之中。刚剥开新橘,橘皮滋出的汁液香雾一般弥散开来,令人惊喜。小心翼翼地品尝嫩嫩的橘瓣,甜甜的橘汁如清泉般流过齿颊。江南女子剥了橘子,三天后手上还留着余香。苏东坡不愧是“超级吃货”,看得分明,吃得仔细。他哪里是在吃橘子啊,分明是在细细咂摸生活的味道。


  苏东坡写诗爱用典,不知典故的读起来不免感到晦涩。一旦弄清了出处,便澄清了迷雾,读起来格外顺畅熨贴。请看这首《食甘》:

  一双罗帕未分珍,

  林下先尝愧逐臣。

  露叶霜枝剪寒碧,

  金盘玉指破芳辛。

  清泉蔌蔌先流齿,

  香雾霏霏欲噀人。

  坐客殷勤为收子,

  千奴一掬奈吾贫。


  开篇前二句即化用“怀橘奉亲”的典故,语出《三国志·吴志·陆绩传》:“绩年六岁,于九江见袁术。术出橘,绩怀三枚。去,拜辞堕地。术谓曰:陆郎作宾客而怀橘乎?绩跪答曰:欲归遗母。术大奇之。”后世以“怀橘”为思亲、孝亲之典,被列入二十四孝。


  古代“甘”即“柑”。柑橘熟了,本应该用罗帕包起来,给亲人分享的(无奈双亲已逝,再也无法怀橘奉亲了),如今却由自己来先品尝,因此内心感到不安。历经风霜后的柑橘用金色的盘子盛到面前,美人用纤纤玉指掰开,一时香气四溢。柑橘汁液饱满而甜美,口齿留香。宾客殷勤地劝我收下这些柑橘。想当年东汉太守李衡可以种千株柑橘来养家糊口,如今我却只有这一握柑橘,实在是太贫穷太可怜了。


  苏东坡嘴上赞美着柑橘甜美,心中却五味杂陈。面对被谪贬的命运,困苦的生活,一咏三叹,读来令人心酸。


  苏东坡与诗僧道潜(参寥)交好,元丰元年(1078)苏东坡途经江苏徐州时,道潜设茶局为东坡接风洗尘。道潜有诗,东坡回赠一首长诗《次韵僧潜见赠》,其中写道:

  秋风吹梦过淮水,

  想见橘柚垂空庭。

  故人各在天一方,

  相望落落如晨星。


  宋哲宗元祐三年(1088),苏东坡知贡举,甲科进士刘焘,文章典丽,尤善书法,笔势遒劲,甚得东坡青睐。苏东坡有诗见赠,鼓励其积极上进,操守其心。

  时新满座闻名字,

  别处何人记色香。

  叶似杨梅蒸雾雨,

  花如卢橘傲风霜。

  每怜莼菜下盐豉,

  肯与葡萄压酒浆。

  回首惊尘卷飞雪,

  诗情真合与君尝。


  苏东坡于元祐七年自广陵(扬州)召还,元祐八年乞会稽(绍兴、苏州一带),适逢友人求诗,得诗三首。诗前有小引:

  七年九月,自广陵召还,复馆于浴室东堂。八年六月,乞会稽,将去,汶公乞诗,乃复用前韵三首(选其二):

  梦绕吴山却月廊,

  白梅卢橘觉犹香。

  会稽且作须臾意,

  从此归田策最良。


  魂牵梦绕忆江南,杭州梵天寺的月廊,廊下的白梅卢橘啊,至今仍香在我的梦里。此番去会稽,逗留的时间不会太长。因为我已经决定归隐田园,这是我的最佳选择。


  苏东坡咏橘的诗文中,最神奇的莫过于《洞庭春色赋》。赋前有小引:

  安定郡王以黄柑酿酒,名之曰“洞庭春色”。其犹子(侄子)德麟得之以饷予。


  喝了朋友赵德麟送来的黄柑酒,东坡提笔“戏作赋曰”:“吾闻橘中之乐,不减商山。岂霜余之不食,而四老人者游戏于其间?悟此世之泡幻,藏千里于一斑”。“橘中之乐”语出《玄怪录·巴卭人》:巴卭人在橘园中发现两个巨大的橘子,剖开后每个橘子里有两个白发红颜的老人游戏其中。受惊的老人从袖中抽出一根草,化为飞龙,四人高飞远去。苏东坡由此感悟到人生如泡影,纵使千里江山,也不过橘中之核瓣也。这篇赋写洞庭风光,借范蠡、夫差、西子,尽情抒发因仕途坎坷而郁于心中的不平。文章豪迈畅达,想象丰富瑰丽。其书法沉雄劲健,一气呵成,文章之气与文字之美珠联璧合,堪称双绝。


  苏东坡在后记中写道:“绍圣元年四月廿一月,将适岭表,遇大雨留襄邑书此。”东坡此时已经59岁,书于被贬岭南途中的襄邑(河南睢县)。


  《洞庭春色赋》一直被收藏于宫中,刻入《三希堂法帖》。乾隆曾评曰:“精气盘郁豪楮间,首尾丽富,信东坡书中所不多觏。”王世贞云:“此不惟以古雅胜,且姿态百出,而结构谨密,无一笔失操纵,当是眉山最上乘。”眉山者,苏眉山也。溥仪出宫时将此卷携出,藏于长春,后下落不明。吉林省博物馆苦寻三十余年,于1982年2月在一位中学老师家中寻得。惜卷前隔水、引首被人损坏,令人痛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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