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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餐的“味道”

时间:2019-05-25 10:23 来源:0


  ——另类视角读《目送》 


  吴晓斌 


  入夏时节,气温坐起了“过山车”。我也跟着起起伏伏,晚上睡眠不好,晨起食欲不佳。每天夫人吃完早餐,我都还在艰难地细嚼慢咽。


  也许是看我吃得难受,或许是为了提升我的文化属性,“来,我给你读读文章,佐佐餐。”夫人兴致勃勃拿来一本书,在餐桌旁开始了她本该在书房进行的晨读。


  由于长期和文字打交道,眼睛未老先花,书越读越少。“这是为你的懒惰找了一个年龄的借口。”对于我的颓废,夫人一度颇有微词。现在抓住这个契机,利用早餐时间对我进行文化升级,不接受拒绝和反驳。


  别人有佐餐酒、佐餐茶,我却独享朗读者的“心灵鸡汤”,也算是更雅致一点。朗读开始:


  “你要陪他出去散步,发现他无法从沙发里站立起来。他的身体向右边微微倾斜,口涎也就从右边的嘴角流出……”


  文字深情,细节到位。我口中慢慢咀嚼着七十多岁的父母自种的生态红薯,心中缓缓回放着老人口涎从嘴角流出的场景,总觉得哪里不对。好不容易吃完了,赶紧收拾残局,夫人第一天的朗读结束。


  不得不特别鸣谢教书育人30年的夫人,普通话标准,吐字清晰自然得体,音断气相连,语言极富感染力。无论是朗读节奏还是朗读态度都无可挑剔,重要的是朗读效果也呼之欲出。


  第二天早上,夫人照例早早吃完,朗读继续:


  他坐在沙发。你手里拿着一只细棉花棒,沾水,用手指拨开他红肿的眼皮,然后用棉花棒清他的眼睑内侧。“一直说他眼睛打不开,”你在发怒,“你就看不出因为长期的眼屎没洗净,把眼睛糊住了吗?”……


  夫人的朗读声情并茂,作家的描写无以复加,佐餐成效进一步显现。


  我加快了进度,在夫人本章朗读结束之前完成了用餐,同时对“老”的含义,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当人老了,就失去了别人的注视,家人的注视,社会的注视。走在人生的路上,我们会常常回头去看看母亲、看看父亲吗?他们的眼已迷糊,牙已缺失;他们的背已佝偻,腿已蹒跚……曾几何时,他们也和我们一样青春。


  思考的加深,用餐的加速,朗读带来连锁反应,激发了我的学识认知和身体潜能。


  第三天,我早早做了准备,一上桌就铆足劲又吃又喝。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夫人珠圆玉润的嗓音如期而至:


  ……拾起一朵仍然鲜艳但是已经颓然坠地的鸡蛋花,凑到他鼻尖,说:“你闻。”他抬不起头来,你亦不知他是否仍有嗅觉,你把花搁在他毛毯覆盖的腿上,就在这个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欧耶,我吃完了!至少提速三分钟。


  谢天谢地!在收拾碗筷进厨房的当口,我逃脱了本轮佐餐的终极福利:“……就在这个时候,你发现,稀黄流质的屎,已经从他裤管流出,湿了他的棉袜。”


  连续三天的朗读佐餐,效果立竿见影,但也让我忍无可忍,严正抗议:这些是该吃饭时读的吗?你就不能读一些优美游记,春花秋月?


  夫人微微一笑很倾城:这本书你应该好好看看,它让你思考人生,思考生命,更让你能珍惜现在的生活,照顾好老人的晚景。这几章是我给学生朗读刚好到这里,如果让你不适,纯属巧合。


  当然不适了!你这样?!


  不,我说的是当然不是,龙应台女士也是我尊敬的一位作家。我看着夫人眼里的泪光和手中那本翻得泛黄的《目送》发怔。


  这是龙应台2009年写给父亲母亲、兄弟朋友和儿子的书,在她笔下,父亲的逝、母亲的老、儿子的别、兄弟的携手和朋友的牵挂,写尽了绵绵不舍和绝然的虚无,写尽了幽微如烛光冷照山壁,写尽了生死深邃忧伤美丽。


  2009年,正是夫人在外地就业最难熬的日子。生活的压力、工作的负荷、孩子的学业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让我给她买了这本书,并在扉页上写道:“渐行渐远的背影中,是老一辈渐驼的背,是下一代渐高的身,也是同龄人的失落与感伤。好想永远左手牵着父母的手,右手搭在孩子的肩,身后是自己的另一半!唯愿天下有情人天长地久!”


  如今,她再也不能牵着父亲的手!岳父临走时她都不能在身边,那是她痛彻心扉的“目送”。工作和孝敬,追逐和放手,《目送》伴随她多少个不眠的夜晚,经历了多少苦痛,才走到成功的边缘。


  是巧合吗?“真的,不好说。”读过多遍,对《目送》了然于心的夫人不会不知道每一篇章的内容。这本书,就是对时间的无言,对生命的目送。我现在仅仅吃饭没胃口,最终也会面对有脚不能走,有眼不能看,有口不能言。人到中年,老辈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我慢慢拿起这本进我家10年我都没有认真阅读完的书,细细找寻夫人为我佐餐朗读的章节,它们分别是《走路》《眼睛》《语言》。


  能走,能看,能说,趁年轻,趁现在;孝老,爱老,敬老,趁年轻,趁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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