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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时间:2019-05-05 10:08 来源:0

  江西

  老家并不老,植根于我的记忆仅有三十多年。然而老家又是年老的,我的祖辈都生于斯,长于斯,又葬于斯。

  老家的老屋是新修的,红墙青瓦,欧式风格的二层小楼,掩映于层峦叠翠的群山之中,格外好看。老屋几度变迁,承载了父母一生的辛勤劳作,承载了我们成长过程中所有的喜怒哀乐,承载了我们一家人浓浓的亲情。

  记忆中的老屋是五柱三列大通檐的木板青瓦屋。檐下是就地取材的石板,错落排列,并不十分平坦。两旁的耳房一边当作厨房,一边当作养猪牛的圈栏兼厕所。屋旁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据父亲讲这是我两岁左右时,他一锄一锹地挖出来的。这样一个小小的鱼池,在整个童年中承载了我和妹妹太多美好的回忆。池塘里,总是养着不太多的草鱼鲤鱼,慢慢地便繁殖出无数长不大的约莫两寸长的小鱼儿。夏季的夜晚,父亲打着手电,提着竹篾提兜,往里丢上一撮米饭粒,把提兜朝池塘里一放,水没过米饭,手电那一束明亮的光照着提兜,耐心地等上几分钟,再快速地把提兜提起。随着水花哗哗地一泻而下,提兜里便有了几条活蹦乱跳、惊慌失措的小鱼儿。父亲把小鱼儿破腹、去腮,再用清油小火慢慢煎炸直至两面金黄。在那个贫穷的年代,这是我和妹妹期盼的美味。池塘边还有父亲搭的葡萄架,等挂上果后,我们就天天地数着望着,葡萄们便忍不住害了羞,一颗一颗地红了脸。那可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刻了。

  老屋的后面,是一个四方的用五块大的石板砌成的水缸。父亲用长长短短的竹竿从屋旁的小溪里引来清澈的溪水,源源不断地注入水缸,水满了又从稍矮的一块石板边漫延出去,汇成细流从屋旁淌到围绕老屋的几块菜地。水缸的一角放着一块红砂石,那是母亲磨刀的地方。水缸旁的泥坎上栽着一棵栀子树,终年碧绿。每到夏初,栀子树便孕育出一朵一朵饱满圆润的花苞。许是一个清晨,那含苞的花蕾就绽开了洁白无瑕的花瓣,散发出清香,母亲便把花小心地摘下来,或别于我们的胸前,或把花串起来挂在帐间,连梦也是香的。

  在似水的流年里,我和妹妹渐渐长大了。母亲觉得我们该有属于自己的一间小屋,于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将木板房进行了改造。对于农村而言,房子是最大的奢侈品。那时的老家还没有水泥路,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泥面公路,铺着碎石。老家的竹木运输全靠这条路运输出去,换成一沓沓的钱币。父母上午大半天在村里的小学上课,下午便是劳作。春日里忙着耕地播种,犁田插秧;夏日里还要薅杂草,给庄稼施肥;秋日来了,骄阳下还要抓紧时间把收割的稻谷晒干收仓,把金灿灿的玉米一个挨着一个密密地挂满房梁;冬日闲下来就要照管一下竹木,整理一下菜园。一年四季,父母兢兢业业工作,辛辛苦苦劳动,农闲时父母或砍上几捆竹子或砍上几堆柳杉树,用他们的肩扛到公路旁,卖给做竹木生意的乡邻。春去秋来,父母攒够了改造房屋的钱。在一个暑假,父母终于决定将耳房改造成当时流行的砖房,给我们姐俩一人修一间小屋,再修一间亮堂的厨房。

  很快,修房的水泥、河沙、红砖、贴地面的瓷砖一一地运到了我家屋外。乡邻们都来了,老屋里热闹非凡,叔叔伯伯哥哥们帮忙背建材的吆喝声,婶婶大娘端茶倒水的逗笑声,都在老屋院里的上空回荡。我和妹妹屋里屋外跑来跑去,或拾捡几块砖或用水桶提进一桶沙,生怕自己没有替新屋添砖加瓦。

  忙忙碌碌近一个月,新屋的主体已经接近尾声,剩下的一些零碎活就需要时间来精雕细琢。新建的厨房是时新的隔壁灶,灶台上贴了细碎的瓷砖,泛着温润的光泽。灶台后是一排高高低低,砌成不同大小的框。水缸搬到了屋子里,不如屋后的水缸大,却是用蓝花瓷砖贴的面,一池水绿得沁心的凉爽。我和妹妹更喜爱自己的屋子:新刨的樟木板子铺就的天花板,洁白的墙,黄色的地砖拼成整齐又富有变化的花纹。红色的窗棂,剔透的玻璃,盛夏明媚的阳光照进来,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能拥有独立的这样一间屋子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新屋的工程并未到此结束。在新屋建好之后,紧接着,父母又请来当地手艺不错的木匠,为我们姐俩的房间添置家具。匠人们在老屋的廊下摆开锯子、凿子、刨子、墨斗、木挫。父亲从楼上翻出木料,像寻出的宝藏——“这可是十多年的桢楠木料呢!”用楠木做成的家具坚实又不易虫蛀,木匠师傅们凭借多年的实践经验,用不同的工具和手法将一块块毫不起眼的木材雕刻出榫卯结构的各个部件。等到家具组装完成一遍一遍上好油漆后,摆放进卧室时,父母宠溺地摸着我们姐俩的头,眼里是骄傲和自豪。

  新建的屋子陪伴着我读书工作,结婚生子;新建的屋子陪伴着妹妹成长上学,她捧回一张张奖状贴满了洁白的墙壁。冬去春来,我们如乳燕扑棱棱地飞向了远方。每个露珠浸润的拂晓,母亲在晨雾里背回一背篓芋艿叶,在老屋旁的池塘里清洗干净,煮成猪食;每个树梢模糊的黄昏,父亲在厨房蒸腾的水汽里洗菜、切菜、炒菜,曾经亮堂的厨房渐渐蒙上炊烟的色彩,这都是我梦里常有的场景,厚重而温暖。 

  老屋进入了从未有过的清静。我和妹妹也只在节假日才能回家陪陪父母。可无论我身居何处,在我的潜意识里,只有回到那山坳里的老屋才是真正的回家。

  当妹妹也要成家时,母亲看着老屋,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把老屋的正房推倒重建。父亲和母亲很快地联系了当地的建筑队,包干出去。水泥路直接通到了院里,各种建材运到院里堆成了小山。建筑工人们很快进入了场地,搅拌机发出轰鸣的声音,钢筋水泥混凝土浇灌出一幢两层的小楼。青色的琉璃瓦坡屋顶,墙外砖淡黄与砖红色配色,窗棂是水泥浇筑的精致的围栏边框,大气的罗马柱。新建的小楼在鞭炮声里迎来妹妹结婚的丰盛喜宴,老屋里长大的最小孩子也已成家立业,开始新的生活旅程。曾经的老屋还余下当年改建的耳房,现在也已经成为堆砌杂物的地方。那些童年中的喜悦悲伤也在新屋的落成中慢慢隐进了岁月的深处。

  新屋像是一个梦。这个梦朴实、庄严,承载了父母一生的追求和企盼。热闹过后,是平淡的宁静。我和妹妹再次离家,只余父母与老屋相守。辛劳一生的父母终于闲了下来,他们终是惦记着我和妹妹,惦记着我的女儿,每次进城都要捎带着新鲜的鸡蛋,还带着露珠的蔬菜或是腌制的腊肉。每每留他们小住,父亲总说放心不了那只老猫,一到傍晚便要回家吃饭;母亲总说放心不了圈里的那一头猪,正是添膘的时候怎么能少一顿。我心里知道,伴随父母度过最艰难岁月的老屋才是他们真正放心不下的精神寄托。

  新农村的建设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临近的几个村纷纷响应,拆掉了相伴多年的祖屋,搬进了一幢幢红墙绿瓦的小楼。以前隔着几个山岭的乡邻现在成了门对门的邻里。

  时代的发展无法阻挡,一种新的生活终将到来,老屋终将隐进岁月深处,离我们那么近又那么远,那么清晰又那么不可触碰。只在夜深时,缠绵在我的梦里,让我忧伤……

  我的老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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