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

　　山眉

　　立冬，便意味着冬天来了。让我想到《权力的游戏》中那句经典台词：“凛冬将至……”似乎意味着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看作是异人，即将越过界来，对他们造成威胁，那些守夜人都是发配边关的勇士，他们不怕，或者不是不怕，而是被迫克服内心恐惧，而与异界人交战。

　　立冬，灰蒙蒙的天，凉风袭人，人的情绪也随着气温下降，凛冬将至，不过，于我并不觉得可怕，那一种在严寒中盛开的花，是我名字也是我性格。

　　晚来睡已足，清早起床自然精气神都旺盛。在阳台上喝着一杯蜂蜜水，望见楼宇缝隙处展现的江面白雾笼罩。上班时间尚早，便决定步行绕江边走路到单位去。

　　家住江边的好处，空气清新，这一方草地、江水、旧大桥，包括几艘小木船都见惯不惊。几分钟时间步行至江堤，望对面原来的房屋、山树，不见一丝踪迹，被浓浓的雾气遮挡。惟有近处的草，在冬天依然呈现绿意，带给人丝丝清凉。

　　想起那首歌《在水一方》，“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是的，有佳人，现在也望不见，只能凭想象描绘她的模样，明眸善睐，青衫罗裙，她是纯真的，又是质朴的，与这大自然的美景融为一体，吸天地山川的灵气，展青衣江千年之风情。

　　沿江堤走着，落叶在脚下默不作声。沿石梯而下，离江边更近。手机拍照，记录着这一刻眼中看到的景色。青衣江雾，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以前也曾专门带着单反相机来拍，但今晨的雾肯定与以往的不同。给我的感觉是，近处雾似轻纱，缓慢地在江面上飘荡，远处雾比较浓密，哪怕使劲睁大眼睛，也看不到江对面任何景物。

　　我想，这大概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差不多。你想了解一个人，多远的距离好呢？太近，好的坏的都一清二楚了，便没了任何想象的空间；太远，朦朦胧胧，可能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样子。恰当的距离，既真实存在，又有轻纱薄雾般的美感，那便是极好的。

　　偌大的草地、河滨，就我一个人，往天，还能看到早起的钓鱼者坐在江岸静守鱼儿，静守时光，享这方清雅美景。大概是天冷了，又逢大雾，他们都无踪影了。

　　在这早上，我一个人走过。又不是一个人，心有千山万壑，眼前有宽阔的江河，有带露的三叶草，有高飞低旋的鸟儿，还有排成行的大雁，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排成人字形的大雁在江上飞翔，发出悠扬的叫声。

　　手机里放着音乐，突然喜欢上庄心妍的《走着走着就散了》这首歌曲，我觉得在这薄雾的早上很应景。

　　江水清清，水声幽幽奔向远方。这条路，走过多少次，没有一次是相同的感受，就像一生中相遇多少人，没有一个人会是同样的缘由。看网上资料说，人一生大概会认识或有过交道的人大概两万多人，能成为比较多交往的大约也就六七十人，能成为密友的可能不到十人。虽说来去人们都用了“缘分”两字概括，其实，既是上天注定，也有人为因素，志趣相投、共同理想、气质才情相近，自然会因相遇而成为挚友。流水冲刷掉的，是泥沙，是尘烟，而水天一色，蓝天的辽阔高远，与水域的包容万物，它们互相映照，成为这方美景不可或缺的彼此。

　　心有灵犀，灵有情兮，情有趣兮，犹如这晨雾，这轻纱，凝乳，柔美而多情，水有万顷之力，可掠城，可破土，但它也有化作雾气的宁静与柔和。

　　太阳光穿过雾气照射着，这世间，最不可直视的便是“太阳与人心”，用手机拍远处江景，同时也留下太阳的光晕。无法直视，那就不用直视了，透过阳光照射的江面，看见水蒸气浮上来。

　　我静静地走着，拍摄眼前脚边的小花小草，每一个生命都是鲜活的，它们和我一起见证这一场盛大的青衣江迷雾，雾中，我们究竟要探索人世的什么？我想，以前看到这样的景致，大概就是“好美啊”的赞叹，而后匆匆走过；或者在赶路的人们看来，没发现它美，反而是“好冷啊”的感慨，而后迅速逃离。

　　雾是一样的雾，景是一样的景，只是在人们眼中心中呈现了不同的景象。

　　突然想到《庄子·齐物论》里的“庄周梦蝶”，这大千世界，万千景象万千人，究竟眼前的雾界是原本的世界，还是那雾散后冰冷的钢筋水泥的楼宇是呢？也许，它们都是，只是我更喜欢这缥缈的雾景，这清雅宁静的江畔，感谢所有闯入我镜头的人事物景。这一方土地蕴藏着无限生机，我走过，不只是走过，用我浅浅的文字记录，连同此时所思所想，所惦念的诗和远方。

　　雾中，我看见远处有两个影子，其中一件红衣服在这一片绿草坪画图般的晨景中格外醒目，他们，也来赏景么？远远的，看不清面容，只有背影与侧影，渐近一点时，判断大概是两个退休老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大概也是爱情的美好样子。有一份清早来赏景的情致，小城慢生活，没有大城市的喧闹与陌生，山水慰藉人心，祥和、安宁。

　　江的对岸是隐蒙山，这江面大概也就三四百米远，却无法看清山的形状，今天，它是真的隐隐约约，能感知它在，因为原本知道它是在的，只是看不见，更无法触摸。有时，想想爱情的样子，大概也是这样，能感知，知道它在，与天地同在。如果有一颗纯净而透明的心，便能体会。

　　隔着江心的沙地、杂草，对岸的雾像树一样，从江面伸展到空中，它们在流动，从下往上，摆开巨大的阵形。我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而变幻无穷的雾景，心里也因这早上阳光与雾而柔软。

　　鹅卵石，千百年都是一样的吗？或者它是从上游冲刷而来的。上面有灰黑的青苔余痕，水草墨绿，随水舞动。

　　这一个早上，我走过，这一江的雾气，我带不走一缕，也握不住一团，但它们存入我心中，有丝丝江水的甜，也有在迷雾中觉悟人生的甜。